2023年12月30日，以色列士兵在加沙边境附近操纵无人机（澎湃影像/图）

  关于这样的一个问题实际上我早就有思索，在工作中我见过各种反无人机手段，也很清楚无人机这种武器的速度一般与一、二战时期战争机的飞行速度相当，理论上，即便是一战时期的防空武器也能将其击落，然而现在看来这种推断显然与事实不符，无人机甚至比二战中致命的俯冲轰炸机更棘手。

  如果说俄罗斯和乌克兰对无人机束手无策是源于苏联电子工业技术落后的积弊，那么以色列也难以应对无人机偷袭则让人难以理解——毕竟作为第一个在实战中使用无人机攻击防空系统并取得了重大战果的国家，以色列能够说是当仁不让的无人机技术强国。可见对抗无人机远比外界想象的困难，目前来看甚至能够说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此前，在世界各地很多大型活动中，基于公共安全的需要，都会部署各种移动或固定的反无人机系统，因此我一直以为这些系统是有效的。然而这种有效性是建立在和平时期，基于社会治安的考虑。

  比如有些无人机干扰器的工作原理，其实就是唤醒一些无人机的后门程序，或者直接解密了已经报备的无人机加密通信操纵信道，然后自动地干扰或者操纵接管。当然，干扰卫星定位信号同样有效，它能让基于卫星导航在电子地图上自动飞行的无人机无所适从，进而坠落或者迫降。不过这些都是正常的社会操纵体系下所拥有的能力，几乎相当于在打游戏的过程中开挂，如果对手是国家级的军事力量，恐怕不会如此配合，难度自然会成倍增加。

  尽管从理论上来说，使用电子战手段干扰无人机仍是反无人机的首选方式，但从俄乌和巴以的对抗中我们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在全面战争中，电子干扰无人机很难做到百分百奏效。

  常用的无人机主要采取两种飞行操纵模式，第一种是基于地图和卫星导航数据的定轨迹飞行，其次则是基于图像和地理数据图传的飞控模式。前者可以直接计划飞行路线，进行傻瓜式的点到点飞行，后者则有点像遥控飞机，需要操作人员操纵飞行路线。实战中的无人机往往采取混合操纵模式，也就是既有定轨迹飞行，也有基于图传的飞控。

  干扰定点飞行原理不复杂，只要干扰卫星导航数据链就可以让无人机找不到北，但卫星导航数据链却非常难以扰。近年来通信技术突飞猛进，无人机的数据链采纳了包括跳频、加密、捷联等强化抗干扰的技术，抗干扰能力大幅度的提高。连现在商用无人机的抗干扰的能力，都能达到5-10年前军用无人机的水平。

  俄乌战争开始之后，抗干扰技术更是突飞猛进。俄乌双方都使用了大量无人机干扰设备构筑电子围墙，不过从战况来看效果差强人意——最终的原因在于双方其实都掌握了应对电子干扰的手段。

  干扰并不是在其宣称的有效范畴内功率均等的，总有电磁波的辐射死角或者弱点区域，进攻方会找到这些漏洞加以利用，比如针对性地部署更好的定向天线，在无人机接近弱点区的时候忽然加大功率引导。电子干扰也跳不出能量守恒定律，如果进攻方的功率高于干扰方，则可能“烧穿”干扰围墙。

  更为聪慧的手段是进行电子欺诈，比如给无人机设置一些假的图传频段，引诱对方嗅探到这一些信息，并开机干扰这些频段，真的频段则通过瞬发减功率的方式连续操作，只需要欺诈对方几分钟就能成功破防。

  总之，在战场上干扰和抗干扰会不断快速迭代，这导致干扰手段可能在短期之内有效，而一旦被对方掌握规律，很容易通过战术和技术改变来突破干扰。这就是怎么回事以色列虽然有着先进的无人机技术并研发了各种对抗无人机的手段，却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种情况可能短期内很难改观。如今商用小型无人机成本低廉，且抗干扰能力已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还可以根据需求定制抗干扰组件。连缅北的民族地方武装，都有能力使用市场上的货架组件来生产具有抗干扰能力的无人机作战，使得缅甸政府军从他国进口的无人机干扰机也经常失手。

  因此，未来对抗无人机的重点恐怕只能重温一战、二战时期的防空策略，以提前发觉和探测为主，再用各种轻型武器对抗无人机——简单来说，肉眼看，用枪打。

  二战中有大量对空机枪作为连排级防空手段存在，通用机枪也会经常客串防空，随着战后喷气式战机的出现，此类轻型地面防空火力变得作用很有限。但因为无人机的出现，未来恐怕高平两用的步兵轻武器会再次盛行，甚至在战场上会出现大量配备智能化观瞄系统的中小口径加特林机枪、经过优化对空弹药的霰弹枪或者高平两用自动榴弹发射器，作为硬杀伤手段装备给基层步兵分队。在俄乌战场上，我们大家可以看到基层步兵将AK系自动步枪并列装载为反无人机火力点，以对抗武装商用无人机，让人想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参战国甚至将俗称盒子炮的全自动毛瑟手枪串列安装改为对空火力，也出现了多连装机枪或冲锋枪对空射击的场面。今天对抗无人机的场景，与一战时应付空中威胁的原始手段何其相似。